
“我”有我的本心,“我”的“初心”,作为风,“大风起于青之末”,再大的风,也有最初的缘起,有细微处的开始;“我”有“我”的行动准则、行为方式,“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悄悄地来,呵护备至地滋润万物;“我”有“我”的“奋斗”目标、精神气魄,作为雷,“九州生气恃风雷”,天下因“我”而龙腾虎跃,万马齐鸣,振作抖擞;“我”有“我”的抉择方向、选择目标,“电行半空如狂矢”,电火雷车下九关,如漫天箭镞射向死敌怨毒,杀伐决断,不留余地。啊,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啊,你看,“我”的初心,从风而起,从青之末而起;“我”的善念,系念于人类疾苦,从忆念人类悲苦呼号而起。 至第33节,全诗积蓄的力量获得了第一次的激越爆发,如晴天霹雳,如遏云裂帛,义无反顾,惊天动地。是为一次合奏,一个高潮,一曲宏大的合唱,形成全诗第一个回环。这一节,去掉了柔和舒缓的“啊”字,直接干脆利落斩钉截铁地做宣告、宣示、告白。“谁说我不是风”,“我”是风,是风,是风的“我”,“我为这个世界保守秘密/又揭露这个世界的真相”,是风,就有风的坦荡,风的直率,风的雷厉风行。对于隐私“我”不会捕风捉影,不会信空穴来风,而是守口如瓶不会走漏风声;但对为害作乱者,满城风雨却不会让真相被蓄意掩藏被有意掩盖,“我”会要让真相裸露于风中大白于天下,让作恶之徒恶行之举闻风丧胆。“谁说我不是雨”,是雨,是雨,是雨的“我”,“试问这世上谁比我笑得更灿烂/又有谁比我哭得更忧伤”,是啊,和风细雨的“我”,杏花春雨的“我”,春风化雨的“我”,是何等的愉悦、灿烂;而风雨如晦的“我”,凄风苦雨的“我”,风号雨泣的“我”,又是何等的哀恸、忧伤。“谁说我不是雷”,是雷,是雷,是雷的“我”,“爆发时天崩地裂/沉默时地久天长”。“谁说我不是电”,是电,是电,是电的“我”,“当我完整地破碎/我就在破碎中完美”,当“我“在天幕之上炸裂而出纵贯天际,像不像是天空的破碎、云层的破碎?但这绚烂强光一闪而后,破碎的天空恢复如初,完好如初,完美如初。多么像撕裂之后的修复,苦难过后的喜悦,大恸之后的安静。 这一节的激越合奏之后,接下来的第34节,马上就又进入了柔板、抒情的慢板,进入宏大恢弘的合唱之后的私语、内省的吟叹。反思自己的矛盾、无奈,诉说自己的做不到、无力之时、无力之处。比如,作为风,不是总能吹散树林中的迷雾瘴疠,可能也不忍吹干墓碑上伤心告别人的泪迹;作为雨,不是总能落到苦旱之地,让干涸的小溪重新流淌,让枯黄的草原重新变绿;作为雷,不是总能震慑制止恶徒的霸凌行径,朗朗乾坤下也会有正不压邪邪恶横行;作为电,不是总能为世界指引正确方向,人类一次次误入歧途彷徨歧路自挖陷阱自断后路张狂自大不知畏惧。 面对人类的弱点、缺陷、愚蠢,这种种的病毒,“我”无力阻止无能预警有心无力,但“我”也竭尽了全力,耗尽了心力。作为风,“即使我身居陋室/我也心忧天下”,但一有机会就会出去跟世界融为一体;作为雨,即使“我”在边远偏僻之地,“藏身于沟壑小溪”,但也向往着大江大海,一有机会就汇入激流的汪洋;作为雷,即使“我”喉咙喑哑发不出大声或发不出声,也无力从一地赶赴另外一地,但仍念兹在兹温恭朝夕心系天下随时牵挂;作为电,作为有形无形、自然人力之电啊,即使“我被禁锢于铜墙铁壁”之中,地下暗室之内,也一定要“尽情燃烧自己”发出光明照亮人间,这正如“寒夜雪地”的“那一堆不死的篝火”,给人温暖给人希望帮人续命。 “我”竭我所能,能救一个是一个。“我”知道“我”的局限,但“我”并不畏惧,从不退缩,无愧于心。所以,作为风,“我”敬仰一切值得敬仰的人类,“我”向那些勇往直前不畏艰苦视死如归大勇大智伫立在风中的逆行者敬礼!历史的荣光与苦难在“他们坚毅的眼眸”中映现(此时的武汉、湖北、中国、世界所有疫区的街头、医院、社区、道路,他们出现在一切需要他们出现的地方)。作为雨,在“烟雨迷蒙里”,在迷离不清中,“我”仍在点点滴滴的痕迹中,试图把握历史的细部,了解历史的真相,进而穿透现象,复盘历史,到底发生了什么,何由发生,何以至此?“我”所关注试图叩问的历史,不惟此地此疫,还有更宽广更纵深的天下兴亡、朝代更替。作为雷,长夜漫漫,风雨如晦,为打破这绝望煎熬,“我不惜于漫漫长夜里毁灭自己”,怒吼呐喊,震动天地,甘愿粉身碎骨,只为了能“撕开黑幕让鲜红的太阳”在“黎明前”“冉冉升起”。作为电哟,“我”的生命也是尊贵的难得的不可替代的,“我”也珍惜“我”的“鲜活的生命”,但为了理想,为了人类的理想实现,为了人类的理想“美若云霓”,“我”愿为人类“死去复死去”。惟望每次的电闪雷鸣都能唤醒一个灵魂唤起一个良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