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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爱成 | “后现代现实主义”的戏仿,抑或元小说的拆解?——杨仕芳《狐狸在夜晚来临》对叙事的探究(一)
2024-04-23 22:27:12 来源:深圳微评 作者:于爱成 【 】 浏览:43次 评论:0
怎样的“现实主义”,还“后现代”?

作品上来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个故事,是根据罗智的讲述以及他提供的材料写出来的。我和罗智相识,是在一次文学研讨会期间。那次研讨会在南方的沿海城市滨海市举办,研讨的主题是:“现实主义如何走向未来”。会议讨论得出奇的激烈,大致分为两派,一派主张远离政治回到文学本身,一派主张以批判的精神直面现实。起初两派都亮出观点,又拿出证据论证,慢慢地就语气就变得尖锐,互不相让,最后都快针锋相对了。

“我们的文学越来越势微,很大程度上,读者没办法在作品里读到一些新的东西,在我有限的阅读里,当下的现实主义,大多都是藏着掩着,有太多的不能说,太多的欲言又止,原本是追求内心的真诚,就我而言,却总是闪烁其词,含糊其辞,在写作过程中像个语言的难民,每天都在作品里流亡。这样作者委屈,读者也委屈。我渴望能写出没有这些束缚的现实主义……”

这样来玩,端的让笔者虎躯一震,深感讶异。这不是“元小说”的花招或噱头么?好嘛,两个杨作家(作为隐含作者的杨作家和作为第一人称叙述者的杨作家),上来就跟我们谈创作,谈创作发生学,像是在写一篇创作谈,讲述“我”为什么做出这篇小说来。第一段第一句话,一下了就定下来全篇的基调——“我”,杨作家,作为委约作者,这篇作品所写(不是小说),是来自于真实发生的故事,来自罗智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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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段第一人称叙述者杨作家的发言,说出来他的创作理念和他认同的理念——他也承认自己这段话也是贩卖来的听来的观点,但作为作家的他是认同的。当然,杨作家也承认,这样的观点,其实跟他的创作是并不匹配的,他并没有写出来过这样的作品,写出来的其实更多是华而不实哗众取宠的东西,“我所写的小说多半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有时不惜模仿别人的故事或运用别人的观点来表达自己的内心”,但这不妨碍他会向往更理想的写作。

同样是这两段文字,两个杨作家还追问了“何为现实主义”“现实主义何为”的宏大问题。这个话题甚至在研讨会后“几位当地的作家朋友拉我去吃夜宵”时,仍在继续,而且深化,且受了创作委托,算是正式进入了小说时间。

宵夜中,有文友说“连真话都不敢写,还提什么现实主义,还怎么面对未来?我呸!”而“我反客为主,举起酒杯打断大伙的话”,不愿再谈这个话题,而且很享受南方弥漫世俗、享乐、慵懒之欲望之气息的生活,并认定或许这就是南方的“现实主义”。

是现实,还是现实主义?何为“现实主义”?这个问题也如同一个旋律,比如,如果说《狐狸在夜晚来临》为回旋的主旋律,那“现实主义”之问,就行同副旋律,因为这才形成作家之为作家的永恒主题:何为真,何为假?

当整个故事步步走向真相。露出谜底之时,整个叙事就直面了对纪实与虚构、真相与假象的追问。而此时杨作家反而已经坦然,他自然明白,所谓“真相”,哪里有什么真实不虚、确凿不移的“真相”,“何况远去的真相未必是真相”——那些被信以为真的故事,是不是都有点这样的逻辑和被编造、流传、堆积、以讹传讹、弄假成真的历史呢?还有什么是真实的?一旦进入叙事(包括历史),是否就意味着虚构?包括完全的子虚乌有的完全的编造虚构?你可以问,历史难道也是虚构(或部分虚构)出来的吗?这还真不假。叙事就有这样的功能。

当他说出“我不想再探究什么,是否真假只存在内心里”时,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通过自身的遭际和叙事行为,也已经更清楚:一本正经有目的的造假还好说。关键是,即使是真,也不可能还原为真,只能一定掺杂了假的成分在里面,比如谁来讲述,谁来叙述,谁来执笔,不可能做到客观公正,正如杨作家自身情感情绪的代入人物“小巫”,就必然导致了写作的倾向性和偏好性。

当刘七说出“真相”,“我拿出手机,翻出罗智的电话,想质问他到底什么回事,结果盯着手机半晌,终于没有拨过去”,因为“我已然明白,无论答案是什么,都已无关紧要。他心里活着王春花,如同我心里活着小巫”,正如局中局,套中套,谍中谍,案中案,人人都活在幻影之中。这幻影层层变焦,重重折射,混杂了太多太多的个人情感和经验。从而任何说出来、写出来、进入叙事的语言音声就已经变形,变得轻的,成为历史;变得重的,成为小说。至此,杨作家的创作学讲完了。作家与作假,是不是有点有意思的连接点?都是做,一本正经的做,还是恶意的做。

作品中研讨专家们对《铁证如山的爱情》的定位妙极了:后现代现实主义。后现代,而且现实主义。这其中的荒诞感就只能有读者自我领会了。作为作者的杨作家所能告诉你就这么多了。

文章的大结局其实是觉醒式、领悟式的——“我收起手机,把目光投向店门外。商业街上行人寥寥,车辆从街口驶过,卷起几张被人抛弃的废纸,在半空中翻滚了几下,慢悠悠地落下来,再次被后边的车轮辗压,卷起,落下”——通过这段文字,杨作家想说的是,各种的书面上文字,文学,历史,文献,是否也如同这翻滚、飘落、被历史车轮反复碾压、不断卷起又落下的“废纸”呢?

而,杨作家也会问,必然会想到,他的这一篇篇一部部一卷卷一张张的纸,是否也是如此的命运呢?作品写到最后,仍然回到了元小说的出发点。 
Tags:杨仕芳 责任编辑: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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