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甫华:深圳城市化文本切片
(文化学者、深圳出版社副社长)
前段时间,一个机构要我推荐图书,我推荐了三本图书:第一本是港中文(深圳)校长徐扬生院士的《摆渡人》,第二本是韩湛宁老师的《设计作为动力》,第三本是小满老师的这本《我的母亲做保洁》。为什么推荐这三本书?在我看来,这三本书是深圳城市文化的三个样本。《摆渡人》是徐扬生校长在创办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做研究和管理工作之余写的公众号随笔,呈现的是他创办大学的理念和人文情怀。我没想到他长期学习生活在海外,但文字典雅,有中国古文的简洁和温暖。这本书是深圳大学文化的一个样本。韩老师这本书是他来到深圳20年从事海报设计的一个结集,设计本身是一种文化,深圳的平面设计、工业设计在全国是遥遥领先的,它跟深圳城市的工业化和城市化紧紧联系在一起,是这座城市里生长出来的一种新的城市文化类型。第三本就是小满老师这本《我的母亲做保洁》,它是深圳城市化一个非常独特的文本,也是非常需要的一个城市文本。保洁包括刚才讲到的家政,构成了城市生活很重要的一环,我们都似乎知道,但是并不了解,是因为他们/她们在公共媒体上是不说话的,是沉默的一群人。英国有个历史学家叫米什莱说,为什么人民的历史很困难,因为人民不会说话,他们没有书写能力。抖音等新媒体出来后释放了普罗大众的表达能力,但还有很多不会使用,仍然在我们的视野之外,而且它的传播机制同样会遮蔽很多东西。小满用自己的笔写出保洁员这个群体的苦与痛,忧伤与欢乐,让我们看见这世界更多的一面。这也是在丰富我们自己的生活和生命。
我主要说说我对《我的母亲做保洁》阅读的几点认识。首先前面已经提到了,这本书是一个深圳城市化的文本切片。深圳是最具典型的中国式现代化的样本。中国式现代化区别于其它后发达国家和地区的现代化,就在于人口巨大规模的现代化,是庞大的几亿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工作、生活的现代化。这是人类文明史上最为巨大的人口迁移。以前读一些经济学文章,研究后发达国家和地区进入现代化的转型成本,它们几乎都要牺牲一两代妇女。这是后发达国家和地区转型的血和泪的故事,我们都深深地嵌入其中。
第二,它是一个社会学文本切片。它讲述了保洁员这个群体所处的社会体制和结构带来的不平等、不公平的位序。刚才宇珊博士谈到了保洁这个群体和环卫工人这个群体存在一些差异。保洁跟环卫工人存在差异的背后是因为两者的社会体制有不同。环卫工人是属于城管管理,这是城市利益比较大的一块,没有一定资质和实力是进入不了这个行业的。虽然环卫工人也是雇佣制,但跟保洁员相比,他们/她们还是社会结构利益体制的一部分,例如只要进去,单位会购买基本的五险一金等。而保洁员其实是属于小区或大厦物业管理的一部分,保洁员连合同工都不是,很多是物业管理公司外包给其他劳务公司中的一员。他们/她们大多都没有五险一金,即使有也是最低的那一档。所以,这样一个群体,在社会体制结构里所处的位序是很低的,是最被忽略和被抛弃的一个群体。不平等、不公平是社会学讨论关注的主题。一般社会学的专著社会学相关的学术话语概念更强。小满老师采取的这种写作方法,是目前比较热的非虚构写作。现在很多人类学社会学著述都采取了非虚构写作这种方法,它更亲近读者的阅读。例如华东师大出版社“薄荷”出版机构出版的系列图书。
第三,它是一个城市文学的文本。我们以往在文学上分写农村的作家,写城市的作家,但还有一类写从农村进城市的这些人的经验是被我们忽略了的,因为它处于难以分类的文学类型。北京大学中文系李杨教授曾说,在当代文学研究里,包括在深圳文学研究里,怎样处理乡村书写/乡土书写,或者说乡村书写/乡土书写跟当代文学构成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他认为,从农村进入城市的书写是当代城市经验特别重要的一部分,也是城市情感特别重要的一个部分。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像我的姐姐也出来打工,有的也做过保洁。小满这本书是写给我们的,它跟我们之间构成了很强的情感认同,它也是写给深圳这座城市的,是对出生在深圳的下一代人的历史性讲述。因为他们不会再有这样的情感经验,无法理解这个城市的生长史。
我很喜欢饼干在《后记》里这个“挖”故事的表述。他借用凯鲁亚克的《在路上》中,把对一个地方和人群的体认,称之为“挖”(DIG),比如“挖”纽约……小满写这本书的过程,也是在“挖”深圳,“挖”自己,“挖”别人。饼干说“挖”故事的过程就像挖笋。微微凸起的表面迹象,需要用正确的方式,顺着仔细梳理,才能挖到完整的“笋”。有的故事扎实饱满,让人惊喜或久久叹息。有的则因为讲述得匆忙等原因而显得浅脚浮根,或是挖到一半就断了。深处的根,仍留存在土里,无法示人。这个是我和饼干都很熟悉的小时候在农村挖笋的经验。小满这本书给我们“挖”出了多少故事,可能还是需要我们每个读者去阅读和理解,相信大家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最后要说一下小满在这本书里的一点不足。现代性一个很重要的概念是身体的概念,尤其是对女性而言,女性的身体是城市规训的最主要对象。人物身体的感知,身体的知觉、触觉以及疼痛感,这本书在这方面还处理得不够到位。女性要认识到自己,就要找到自己对身体的感知。如果没有找到自己对身体的感知,她的自主意识、自我认知就是未启蒙状态。
小满很勇敢,写作的挑战不只是写作能力,很大程度上是如何面对自己。小满写母亲春香做保洁的故事,不只是一个故事,还是对我们现存职业价值秩序的一个重建。不同的职业在我们的体制里存在不同的价值位序,这个观念是腐朽堕落的,本身就是对职业的不尊重。现代社会所有的职业都是平等的。小满的这个文本体现了一个写作者的伦理和责任。
匡匡:我在澳洲做保洁
(90后深二代,曾任磨房网主编,曾背包旅行十五国)
对于我来说,作为读者,我是同时从两个角度来阅读、来理解这本书的。第一个角度,像大家一样,是从社会的角度,或者从自己跟母亲关系的角度。另外一个角度,是从行业内部,是作为一个有过保洁经历的人。那时候我跟小满说,我跟春香阿姨是同行哦,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在澳洲从事了蛮久的保洁工作。这四年我做过十几份不同的工作,其中保洁累计做了二十个月,超过一年半的时间,所以我算是已经入行了,对吧?
我想说一下,为什么我会在澳洲选择做保洁呢?首先是因为我的签证,我所持的是working holiday打工度假签证,这个签证允许我们合法旅游、工作和读书,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对中国人的要求还挺高,要有大学文凭、英语过关、低于31岁才能申请。但是对一些欧洲国家的人就没有,满18岁想来就来,也没有名额限制。我还是蛮幸运的,在疫情前抢到了这个。它有一个要求,第一年必须在规定行业工作至少三个月,才有资格申请第二年的签证。对行业的要求,一是服务业,二是农业,三是工业,所以我们可以从这些方面去选择。
大部分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自己的国家有不同的职业,为了拿到第二年签证,很多人像我一样先选择做农业,去采水果。我第一份工作是采蓝莓,所以我现在特别会挑选蓝莓,也吃够了,后来我还做过工厂女工。拿到第二年签证之后,我选择了做保洁,是因为我想滑雪。当时我有朋友在雪山做过保洁工作,觉得不错,就把她的老板推荐给我。我投了一份简历,在澳洲找这种工作写简历跟我在国内是完全不同的,毕业院校、专业、年龄、性别、国籍、照片等,最好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为了公平,他看中的是你的工作经验以及肯学、肯干的精神。
当时我非常诚实地告诉老板:“我没有很多保洁经验,但是有两段经历可以小小地沾边,一是在中国的青年旅舍做过一个月前台,二是在加拿大亲戚家帮忙打扫过Airbnb的房间,我会铺床。”其实只帮过一个礼拜,但也算是沾了边,多少有点帮助对吧。老板跟我进行了视频面试,聊得挺开心的,直接让我去了。我是唯一的员工,他们是一个家庭经营的四星级雪山度假村,一共有12个房间。我的工作是配合老板做所有事情,职位是all-rounder,中文翻译为“多面手”。保洁是我工作的一部分,需要打扫房间和公共区域。
大概讲一下我的时间表,其实蛮辛苦的,但是我很开心做这个事情。那时候很忙,我和老板娘经常搭档一起工作。因为雪山开门时间是7点,所以5点半就要开始准备早餐,很多客人6点多吃完早餐就去滑雪,这时我的身份是服务员。当客人都去滑雪了,我的身份又变成洗碗工。洗完碗以后,我去享受15到30分钟早餐,然后打扫房间,上午有客人退房,下午就有新客人入住。9、10点开始,到中午12点或下午2点左右,是我打扫房间和公共区域的时间,这时我的身份是房务。吃完午餐后,我就可以开车去滑雪了,大概2-4个小时,我就要回来准备晚餐。老板娘和厨师做菜,我就是他们的帮厨,帮忙切菜、摆盘、煮饭等。等客人回来吃晚餐,6点我又变成端盘子的服务员。等他们吃完,我又变成洗碗工。忙的时候,可能晚上9、10点左右才会结束一天的工作,老板知道我没有时间煮饭了,会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吃晚餐。第二天早上6点左右,我又要开始重复的工作,所以这一天的行程是很满的。为了滑雪,我一天工作超过十小时,但我的心态是很好的。也累,但是也高兴。
这就是我进入保洁行业的敲门砖,我的第一份保洁工作。这份工作是casual,中文是临时工,工作时间不固定,需要帮多少忙取决于每天有多少客人,有可能连续7天或1个月都要工作。当我想有一整天滑雪的时候,就会跟老板商量,我今天可以不工作吗?只要提前说好,要求别太过分,老板都会满足。
当时老板还给我介绍了另一份临时工作,有一个邻居有一幢建在山头的大别墅,一个非常漂亮的豪宅,我去他们家做钟点工,打扫卫生。他们很信任我,直接推门进去,做了几个小时自己汇报,按时薪给钱。家里没人,没有监控,他是完全信任我的,这是我第二份保洁工作。
雪季结束,我还在等下一个offer,所以住进了那个邻居家,算是“打工换宿”,他们给我包吃包住,我完成分配的任务。刚才张老师提到有些主人不把住家保姆当人看,而我的主人不仅把我当人看,还把我当家人,给我一个很好的房间。他们家有个山头,女主人每天早上邀请我和她一起徒步,我可以跟她聊天练习英文。她在深圳有一个专门做滑雪护目镜的工厂,她知道我是深圳来的,很喜欢跟我聊天。吃完早餐,我就打扫房间,跟狗狗玩,男主人砍树,我负责把树枝捡到一起。晚上所有人一起烛光晚餐,很有意思,每天都是烛光晚餐。这是第二份,一个住家的保洁工作。
次年我回到雪山,在同一个度假村工作了3个月。后来因为老板想去冲浪,就提前把店关了。但我还想滑雪呀,所以我在雪山集团找了另一份保洁工作,打扫公共区域。分为早班和晚班,我很幸运地分在了晚班,白天去滑雪,下午5点开始晚班工作,晚上10点到12点之间结束。晚班有一个好处是所有客人都离开了,没有人看着我们,而且没有客人干扰工作,我们按区域划分,扫厕所、餐厅、休息室,擦玻璃等等,分工非常明确。而早班同事的工作,就像春香阿姨在商场里面,客人走来走去,可能刚搞干净又被弄脏了,就要不断去扫厕所、擦桌子、换垃圾袋。(徐宇珊:收入一样吗?)早、晚班收入是一样的,我比较喜欢晚班的工作,因为白天的时间更自由。季末清洁结束后,我又转到打扫员工宿舍的房务团队工作了1个月。
第四份保洁工作是小满提到的,我去矿区做了八个月的全职保洁。这个工作比较特殊,坐飞机上下班,24小时在矿区,做14天,休7天。所以每14天,我飞进去,公司包机票,包吃包住。然后再7天,我自己出来租房。很多欧美同事是不租房的,他们去海边露营,去巴厘岛度假。我们算过成本,跟我租房其实差不多。但是我们亚洲人觉得还是要有一个家,可以放我的车,放行李,还有室友互相关照。
获得这份工作并没有那么容易,我觉得可能是得益于我前三份相关工作的经验。当时我们四个人一起去面试,但只有我一个人拿到了offer。入职后,培训时间大概一个礼拜,主管让一个老手带着我做,等我能独立工作了,我就变成了老手,我带过好多新人。矿区工作强度是蛮大的,每天12个小时,从早上5点到下午5点。因为包吃包住,就不用担心煮饭,每天都是工作、休闲、睡觉。我们有KPI,每天打扫26间房,其实强度蛮大的,要有一定的熟练度才可能完成。我们算过分配给一个房间的时间,包括推车,平均约23分钟,其实是很快的,我后来可以做到了。
这大概是我的四份保洁工作经验,累积20个月。我上次给小满讲述的时候,她帮我总结的,说我从一个临时工,变成兼职,又变成全职。我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样递进的阶段,也没有刻意安排,小满很细心观察到了这个细节。
我看书的时候想了很多共同点,因为我会把自己代入,我对保洁工作实在太熟悉了,我很了解打扫的流程。看完之后我想,我和春香阿姨或深圳的保洁员有什么不同点呢?我觉得是我有选择,我是主动选择去成为一名保洁员的。
我在深圳的时候,做过深圳电视台的实习记者,做过磨房网的编辑。我去到澳洲,也可以继续做文字工作,或其他办公室工作。刚去的时候就有朋友介绍华人的自媒体,他说你有经验,可以去运营微信公众号。但是我不太想做重复的工作,这样我去澳洲没有太大意义。我就想做一些不同的、不是办公室里的工作,所以我做的都是农场、工厂还有服务业的工作,包括我周围很多朋友也是这样。当然也有一些朋友选择去做办公室工作,例如财务或IT。(张小满:你请来的朋友就是。)
我今天也请了四位观众,一位是我的小学同学,他移民澳洲12年,是一位已经拿到身份的IT,所以他对我讲的东西可能有共鸣。还有我这位朋友,她是一个2岁孩子的妈妈,也是小满的读者。当时我跟她介绍这本书,她用上班坐地铁的碎片时间阅读,给小满写了好长的观后感,好像还看哭了,我帮她转发给小满,小满给她寄了一本签名实体书。想到今天是母亲节,我还请了我的妈妈和小姨。感谢他们过来听我们的分享会。
我想讲的下一个部分是职业尊严还有平等。刚才魏老师也提到了,在国外大家相对比较平等。他们确实是相对公平的,不光是我的老板和房东把我当家人,我的同事互相之间也是非常平等的。我的矿区同事,从18岁到62岁的男女老少,来自各个国家,也有很多澳洲本地人,每个人以前可能都从事过其他职业,律师、记者、翻译、老师、护士等,最后我们都成了保洁大队的一员。面试的时候是不管这些的,不管你是清华北大,还是哈佛大学毕业的,在这里一视同仁,你没有保洁经验,可能就会被一位保洁阿姨刷掉,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满的书里面,我记得还说到过,有些经理或管理者对保洁人员是很苛刻或不公平的,居高临下的态度。但是我在澳洲没有感受到这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反映给我的主管或经理,他们是会为我去说话的。特别是最后这份在矿区的工作,大家24小时生活在一起,他们不会因为我是一个小员工,就给经理最好的房,给我最烂的房,甚至我很幸运拿到了比我经理大一倍的房间。平时打扫也一视同仁,不知道哪个房间是大佬的房间。在遇到不公平待遇或遇到房间很脏的时候,可以直接反馈给主管或经理:“这个房间很脏,我打扫不了。”他们会告诉这个房间的主人:“你的房间太脏了,我们保洁员有权不打扫你的房间,请让我们的保洁员在一个舒适的环境下打扫。”大部分住在矿区的员工,都对我们很尊重。我收到过的感谢数不胜数,包括口头感谢,以及他们经常给我们写小卡片,贴在房间显眼的位置,让你擦桌子或铺床的时候就会看到,上面都是感谢,有时候甚至写得很长。还有节日的时候,常收到巧克力或糖果,这是家常便饭,善意是双向的。
我们跟住客有一些互不相见的互动,包括房间有一个小熊猫或者小狗公仔,我都会把它摆在枕头的中间,给它盖上被子。因为他们很尊重我们,所以我们也很尊重住在这里的人。不仅是矿工,包括领导或者是司机、厨师、收银员、健身教练等,大家是一个很平等的关系。
有时候我看到一些很干净的房间或者给我留了东西的房间,我反过来也会给他留一个纸条。我印象很深刻的有几个房间,有一个墙上贴了好多便条贴,你们知道白人那种自我鼓励吗?你很漂亮,你很自信,你很完美,她都贴在墙上。还有一张她妈妈写的小纸条贴在镜子上,“女儿你很棒,妈妈支持你”之类的。她的房间保持得很整洁,我也用她的便条贴给她写了一张纸条“你的房间是我在这个矿区打扫过最喜欢的房间之一”。小纸条还被我同事看到了,第二个礼拜同事说:“这一定是你留的吧?”我这点小九九居然被发现了,这种事情很常发生。
还有一个人的房间,他是一个超级强迫症,我特别喜欢那个房间,干净到我几乎不用打扫,帮我节约时间。我们的平均时间是大约23分钟,那个房间我可能5分钟就行了。那个房间整洁到——例如他有一些一样的香薰瓶子,连标签都是同样对着外面的,这个房间是我最喜欢的房间之一。我也留了一张纸条,对他表示感谢。
上班的时候很平等,下了班大家也一样平等。每天5点下班后我们会一起吃饭,所有人吃的是一样的,跟矿区老板都一样。我跟同事下班以后会一起喝酒、健身,有些人打网球、玩飞盘,这些都是保洁员下班会做的事情。在国内我觉得好多人被贴上了一个标签,他这辈子主要就是这个标签,你是一个矿工,你就是一个矿工,你是一个保洁员,你就是保洁员。如果你还会滑雪,这件事情就可以上新闻了,好像还真的看过这种新闻,是吧?反差感很大。可是国外人均斜杆青年、斜杠中年,包括我做滑雪场工作的时候,我的同事们也会打两份工,就是为了存钱。白天是滑雪教练,晚上变身为扫厕所的保洁员。夏天他们就去海边冲浪,赚钱的工作就是采水果。所有人都是多重身份,没有人感到意外,很正常,英雄不问出处。我们也不会互相问你在你国内有多厉害,是哪个学校的研究生,没有人关心。大家聊的都是一些好玩的东西,例如你去哪里旅游,下个7天假期要去巴厘岛还是新加坡。